醫生好了沒

【多良車站旁的診療室】2022/05

雖然身處偏鄉總人口數並不多，但偏偏我們這邊就是附近民眾唯一的一個小診所，因此平日看診的病患量還是蠻多的，常常一上班轉眼間就又下班了。有時遇到病情單純的病人，迅速問診、身體檢查完力馬對症下藥，簡單明瞭，但有時遇到燙手山芋，像是要縫合傷口或病情複雜需要等待抽血照胸部X光的，往往就要花比較多腦力跟精神，最可怕的就是很！耗！時！一個不小心外面的病患人人要多等個半小時也不一定。今天，從看診開始不知過了多久了，手都沒有停下來，但外面等待的病患以及他們的病歷依然厚厚疊在身後，好似病歷們會自我繁殖一樣，怎麼看就是無法把病人消化完。

忽然間，還在診間看病患的我，聽到門外傳來「釋迦伯」熟悉的聲音在大聲嚷嚷：「怎麼這麼久，我等一下還要去趕小鳥，醫生好了沒，我要來換藥.....劈哩啪啦」釋迦伯是老病人了，胖胖壯壯的，皮膚因為務農而黝黑，雖然有肝病及糖尿病等等慢性病，但依然充滿活力及愛開玩笑，是個調皮的老男孩。

當我看完手上這位病人，想把握中間空檔趕快去廁所把憋了一早上的尿排掉時，走出診間經過走廊看到釋迦伯，他正想開口叫住我，但我不給他機會，並加快腳步往我的目標邁進說：「釋迦伯，你等一下，前面還有好多病人！」立馬堵住釋迦伯正要張開的嘴。

回來診間後我依然馬不停蹄地看下一位病人(還不是釋迦伯)，這時我又聽到釋迦伯跑到隔壁換藥間大聲跟護理師說話「機哩瓜啦嘰哩瓜啦.....我腳要換藥啦！醫生好了沒！機哩瓜啦」目前護理師正在幫一位腳底板二度燒燙傷的病人換藥，這位燙傷病人是位中年大哥，因為工作不小心踩到炙熱的工具，剛來時傷口很深，可以看到右腳約2/3的腳底板嚴重燙傷，皮下組織裸露，相當的驚悚，還好這兩三個禮拜有適當的用藥及換藥，目前傷口沒有感染且在慢慢癒合中，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又消化了幾個病人後，終於看到釋迦伯的病歷了，我直接跑去隔壁換藥間問：「釋迦伯，你哪裡不舒服。」

釋迦伯正站在燙傷病人的身旁跟他抬槓，看到我出現立馬說：「醫生~~我兩隻腳都好多傷口，醫生你看，你看，你看！傷口好癢，我要換藥！」只看釋迦伯站在我面前扭動他的兩隻小腿給我看他腳所謂的傷口，其實就是很多個已經癒合結痂的小破皮，反觀坐在旁邊燒燙傷正在換藥的病人，他的傷口真的就只是蚊子咬一樣。

我：「釋迦伯，你怎麼受傷的？」

釋迦伯一臉奸笑地說：「我跑去跟人家打架受傷的！」其實我也很習慣釋迦伯總是喜歡跟我們隨便扯故事逗大家開心，從他的傷口判斷，我可以想像可能是愛喝酒的釋迦伯喝醉酒不小心跌倒擦傷或者是蚊蟲咬一直抓而抓破皮的傷口，所以我就也一臉奸笑的回問：「是喔，阿你有沒有打贏？」

釋迦伯可憐兮兮的說：「沒有捏，我打輸了！」

我也故作遺憾的回應：「蝦~你還打輸喔，幹嘛沒事跟人家打架。不過你這些傷口都正在癒合結痂了耶，可能在結痂比較癢，不用特別換藥了啦，回去給你開一條藥膏擦好不好。」

燒燙傷病人則是一臉鄙視的附和著：「你那個不用換藥啦！吵死人了。」因為村莊小，所以很多病人其實都彼此認識很久了，看似燒燙傷的病人也認識釋迦伯。

釋迦伯馬上指著燙傷的病人說：「醫生，我就是跟他打架才受傷的！」

燙傷的病人立馬回嗆：「我這樣是要怎麼跟你打架，我哪裡打得贏。」然後兩個人又機哩瓜啦互相鬥嘴了一下。

看了兩位「外傷」病人都這麼有活力，我也是備感欣慰，便回診間開立釋迦伯的藥膏了，而身後依然傳來不放棄的釋迦伯在跟護理師吵著要換藥，活像個小孩吵著要媽媽幫他買玩具般，接著聽到了也是忙得不可開交的護理師半罵半安撫的回應著：「你那個不用換藥了啦！........」

病人多的時候，不乏聽到診間外會頻頻傳來「醫生好了沒~~~」雖然忙碌，但也是充滿了逗趣的時光。